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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_1

来源: 西方文学汇 时间:2021-07-08

【导读】这以后,你家园后的山林,便成了我们约会的幽谷。幽谷中,春来流水潺潺,夏来明月清风,秋来枫叶飘香,冬来白雪飞舞。我们怀着美好的憧憬,你侬我侬,两相绸缪,美好的恋情,深深烙在少年人的心中。

十年生死两茫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子瞻泣书

弗:

见信如晤。

恩爱夫妻,一朝永诀,眨眼间已是十年光阴一晃而过。十年后,我已华发早衰,而你竟年华早逝,作了泉下之客,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你去世时,只有短短的二十六年光阴,如花韶华,竟刹那凋零,魂牵梦萦,肝肠寸断。此刻,凄风冷月,荒草萋萋,伴着一座孤坟荒冢,说不尽心中的凄凉沉痛。弗,在你逝去的日子里,我虽然不是经常悬念,但也时刻未曾把你忘记。今天是你的忌日,我又来到我们曾经相会的短松冈,往事蓦然来到心间,忍不住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遥想当年,青神王家与眉山苏家交情甚笃,年少的我也可以经常与你相会。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一池温柔的春水,作着幽幽的酣梦,我深情的眼波在水中漾起,带着朝露的清新,带着野花的芬芳,来到你的小轩窗下,清风吹动竹叶,奏出美妙的音乐,轻拂你的纱窗,纱窗里,娴静的你正淡扫蛾眉,对镜梳妆。佳人眉似柳叶,面如桃花,素手如玉,巧笑的倩影让我心动。十年来,每夜对月怀人,心爱的你在闺阁之中顾盼多情、让人心醉的神态时时浮在梦中……

这以后,你家园后的山林,便成了我们约会的幽谷。幽谷中,春来流水潺潺,夏来明月清风,秋来枫叶飘香,冬来白雪飞舞。我们怀着美好的憧憬,你侬我侬,两相绸缪,美好的恋情,深深烙在少年人的心中。我们在山林遍植松树、梅花,你说,愿我们的爱情像松树一样长青,像梅花一样坚贞,十年后,我们重来此地,共赏寒梅青松,清风雅月,重温往日的温情。我们亲切的称那片山林为“短松冈”。只是如今,清风依然,美景成空;言犹在耳,佳人不再!只有静静的松涛在诉说昔日的缠绵,只有幽幽的梅花在摇曳你婀娜的倩影,弗,不知在你的梦里,可曾有这样如水的松涛,这样多情的梅花。此时,到哪里再去寻找往日的绮梦?犹记得一夜东风吹石裂,半随飞雪渡关山,在春寒料峭的正月二十日晚上,望着很晚才爬上夜空的那轮明月,悄悄谈论着我们的未来,这将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情境啊!那轮皎洁的明月,恰是青年男女情爱的见证。只是那时不知,这美好的定情之夜也有些隐忧,那一钩残月悄挂中天,缘何不使永团圆?也许,这便意味着我们将无法白头偕老?

不久,在双方家人的共同主持下,我便与你成婚,婚后的你成了我终日不去的伴读。出乎意料的是,出身小户人家的你不仅知书达理,对诗书非常熟悉,而且记性很好,有时连我都自愧不如。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日子啊!有时我出门在外,便由你来招呼亲朋好友,全不顾你已心神憔悴,现在想来,好悔好悔!而我性情率真,口无遮拦,你每次在闺阁之中对我规劝,弗,我这样豁达的心境良好的品性,完全是你教化的结果,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只是粗心的我竟让你过分操心、积劳成疾,每次寒雨敲窗的日子里,你竟整日咳嗽不止,风寒甚重,生下迈儿后,你的身体一天消瘦一天,我谪居黄州的三年日子里,你带着六岁的迈儿,夜夜为我祈祷,希望我早日归来,而这三年来,我始终没有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呵护你,我没有尽到丈夫的一点点责任,不知九泉之下的你是否深深把我怨恨?不,我想你不会,你是那么端庄善良,你是那么温柔体贴,你是那么爱着薄情的我,爱着这个家。而我归来时,想不到你竟已撒手人寰,让我情何以堪!想到相濡以沫的你已长眠地下,我不禁悲从中来,恍如断肠!

弗,你辞别人世已经十年了,而我宦海漂泊,两鬓风霜,纵使相逢,恐怕你也已认我不出来了吧。我还记得昔日的约定,我要和你一起去那美丽的短松冈,可是如今只有我一人回到了思念中的故乡,我们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多少次梦中我深情地把你凝望,我想岁月是否改变你当初的模样?那小室,亲切而又熟悉,你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梳妆打扮。夫妻相见,千言万语,感慨万千,竟不知从何说起,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想长眠地下的你,年年伤逝的这个日子,为了眷恋人世、难舍亲人,该是柔肠寸断!

今夜松冈之上,星辉倾泻,凝眸无语;梅花飘香,黯然伤神。一阕断肠的新词,谱成一曲哀婉的箫声,如流的箫声在孤独的寒夜里凄凄呜咽,在这松涛阵阵梅花飘香的夜里,感到格外的寂寞和凄凉,眼中的泪,在心头留下道道痛的伤痕,无尽流淌。

魂兮归来!

子瞻

丙辰年正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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