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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记

来源: 西方文学汇 时间:2021-07-03

住院记

2020年很后一夜的雪花飘落到凌晨,还没有停的迹象,推开窗户,白茫茫一片,室内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2021年就这样从白色的世界里向我走来。

昨日,我把身体的入口和出口交给蛇一样的探头。麻醉师抚摸着我的颈椎挨近我的耳边说:“深呼吸,深呼吸……别紧张,曾老师给我打过电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至于后面,她还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见,直到醒来,她接着说:“你的痰太多,嘴里和鼻子里全是,需要戒烟了……肠胃没有多大毛病,细菌感染的,吃药,打针会好。”

我看着半瓶还没有滴完的配着麻醉品的吊液,倒吸一口气,深感这玩意真的可怕,活生生地剥夺了我的意识,痛苦也好,恐惧也罢,统统与我无关。我努力地回忆起这二十多分钟里似曾发生过什么?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连梦也不曾做过。的确,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想想,一旦失去意识,我的灵魂将会跑向何方?

我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抱着屈起的双膝依然顶在腹部,像极了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该是多么的安详。之前,听说需要麻醉,就是所谓的无疼痛肠胃镜。没有疼痛,是好事,就麻醉一词,总让我恐慌。在去病检科的路上,忽然想起一位老友,是十多年前,我的胆囊切除手术时的麻醉师,便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放心吧,我会给我的同事交代一下……”那位老友正是这位在我耳边低语的麻醉师所说的曾老师。她对我的格外关照,增强了我对曾姓朋友的信任。据我观察,她对每一位患者,有着同样的关照,唯独我的心里是踏实的,正是她在我耳边的低语。其实,我的灵魂并没有走远,一直守在我生命的入口。

我试探性地从床上下来,站到地上,一阵眩晕,仿佛自己的躯体不断增高,将我的一颗本来不大的脑壳快要顶到天花板上去,眼看着地面越来越低,生怕摔倒疼了自己的头颅,身子一斜,被她扶住,她又低语道:“叔叔,不要急着站起来,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回病房……哦,对了,曾老师又给我打电话,询问你的病情呢。”

我被她带到五楼的病房,躺在26号床上,她帮我拉起床的护栏,低声叮咛道:“叔叔,你真的该戒烟了……”

前天,我从驻村点返回市里,送我的贺峰问:“去那家医院?”我说:“去市人民医院!”他又问:“为什么不去地区医院?”我说:“市医院住惯了。”十几年前,我的胆囊需要切除,正好认识一位殷姓朋友,他是外科大夫,跟他联系后,便住进市医院,通过检查发觉我的阑尾也不老实,他跟科室王主任商量后,决定采取刀口术。一次摘掉两个器官?他看我有些担心,就说:“王主任主刀,你一百个放心。”怀着对朋友的信任,我便走进手术室……从此,我又多了几个医生朋友。每每来医院检查,都要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如有闲暇,总要陪我跑跑腿。有时候听他们安慰几句,我的病情似乎减轻了许多。不知不觉我把对友人的信任和自己的生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贺峰送我到医院门口,他便急着返回大队。我拿着在乡卫生院做过的核酸检测单顺利地进入医院大门。消化科大夫问我有双抗检测报告嘛,我说,这个没有。他说,这个必须有,才能诊断病。我吞吐着想说出一个朋友的名字来。他立即打断说,这个不行,就是市委书记也不行。我说,那好吧,去哪里做?他说,就在二楼的左边。

正在排队,一位毕姓朋友看到我,她过来问,怎么回事?我说,要做双抗检测。她帮我拿起外套,拎着包,远远地说:“你该戒烟了!”

“啊?这你也能闻到?”我惊奇地问。

自己戴着口罩,她也戴着口罩,距离那么远。她笑着说,估计这里不抽烟的人都能闻到。看来自己的烟味实在是浓烈了一些。划卡,抽血,医务人员说:“卡里的钱不够,需要充值。”她又跑上跑下,帮我办理充值事宜。她是医院职工,也是十几年前,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常来我们影院看电影。她的恋爱,结婚,到后来的一家三口,依然选择我们影院,真正属于老影迷了,我们自然熟悉了。

她利于午休时间,跑到我的病房探望,硬是将自己的饭卡留给我。她说,她的饭卡吃饭要便宜一些。她见我没有带拖鞋,又去医院的超市帮我买了一双。给她钱,她说,见外了。

消化内科郭主任拖着浓厚的乡音,跟我故乡的音调一样样的。我套近乎地问:“你老家哪里的?”他说:“估计跟你不远。”我又问:“到底哪里的?”他说:“宁夏隆德的。”我兴奋地说:“我是静宁的。”他说:“我觉得咱们离得不远。”的确,宁夏隆德和甘肃静宁是连在一起的。我们自然成了老乡,我又多了一份信任。

三天治疗,胃病有所好转,我急着给主治大夫说:“想出院?!”大夫说:“发现你的血压偏高,需要做进一步会诊。”

动态血压计背了一天一夜,这玩意,工作起来不经意间会吓人一跳。它一旦工作,我要立即保持安静。正在院内散步,经过一辆车前,血压计突然工作起来,我便站在原地不动。女司机探出头来一脸怒气地看着我。直到它工作完毕,我才离开车头。掀起外衣指着血压计,女司机似乎明白过来,微微地向我点了点头。半夜,睡得正酣,胳膊上一阵被勒紧的感觉,就会惊醒。我尽力保持平静,想让血压计测出我正常的血压来。

血压报告出来,心内科大夫会诊的结果:高血压病3级(高危)。看字面有些吓人。降压药摆在床头柜上,回头一看,感觉鼠药一样的可怕。那天下午,小护士喊着:“26床叔叔,给你量一下血压。”我立即保持平静,屏住呼吸,等待她测量的结果。几次下来,血压极其正常。我想,先不要吃降压药吧。别人都说,一旦吃上,就不能停下来。更不想让自己过早的加入这“一高”的行列之中。半夜里,护士同样喊着:“26床叔叔,我给你量一下血压……”我问:“怎么样?”她说:“正常!”我在庆幸中又一次进入梦乡。

主治医生来查房,问我:“服药了吗?”我说:“从昨天下午以来,血压一直很正常,所以,没有服药。”医生生气地说:“怎么这么任性?你根本不知道高血压的后果,瘫痪被那个更痛苦……”医生走后,我起身下床,身体真的不争气,又是一阵眩晕,心慌得喘不过气来,感觉有人或什么动物在抛我家祖坟似地……我按响呼叫铃,那边传来护士甜甜的声音问:“26床的叔叔,你怎么了?”我说:“我胸闷得很!”医生,护士站在我的身旁。医生用听诊器听着我的心脏,安慰道:“深呼吸,别紧张,深呼吸……”

降压药,就这样征服了我,乖乖地服用上。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属于“一高”范畴的病人了。

回到驻村点,我把降压药搁在显眼的地方,定上闹钟,提醒我每日服药的时辰。

待心平气静时,将近日住院的经历记录下来。感念那些曾今帮过我的和正在帮我的人们。作为一个患者,对于医院,对于医生,对于护士的信任和依赖,往往会跟自己的生命连结在一起。感念阿克苏市人民医院的医生,护士用他们真挚的情怀,关注着每一位患者,一声低语,一声叔叔将会温暖无数患者的心窝。医生跟患者达到高度的信任,哪会有什么“医闹”事件的发生?

柳振师于2021年1月14日夜,初稿。

吾斯塘博依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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