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存活在泥土之上,又被泥土严严实实覆盖。村庄就像一条鱼,在泥土中安静地游走,瓦片,就是层层叠叠的鱼鳞。自古水火难以相容,土瓦又恰是泥土在水与火的加工厂里诞生的奇迹。泥土,是山的肌肤。经过水的浸泡,人与牲畜的踩踏,泥土获得了新生,重塑自己,成为土瓦的雏形。火的淬炼,铸就了瓦片的坚韧;水的冷却,土瓦,从泥做的窑洞里降生。
土瓦,是祖先们一个了不起的发明!为八月秋风吹破的茅屋里,发出了这样的呼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茅草与泥土也有着某种剪不断的血缘,同在大地上生长,同在屋顶上遮挡风霜。一个代表贫穷,一个代表富庶。泥土是朴实的,绝不会与茅草争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泥土是茅草的母亲,哪有母亲与儿女争宠的道理?诸葛茅庐,杜甫草堂,都是茅草高雅的归宿。而泥土做的瓦片,却似一条迷失方向的鱼儿,往往不知道游向何方。
可以想见很初瓦片爬上房屋的时候,心情是多么复杂而沉重。与大地相依了亿万年,突然要承受水的洗濯,给大地一份干爽。认命了,一切都认命了。从无怨怼,以沉默的方式,活在不老的时光里。
一片瓦,就是历史的一个完整的细节。阿房宫里所有的一切,瓦片都曾耳闻目睹,瓦片的记忆,比任何一部史书的记载都要详尽而真实。瓦片是沉静的,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哪怕心里装满了沧桑。瓦片不掉泪,她把所有的屈辱与烦恼都藏在内心深处,要么就化为一层青苔,绿在岁月的眉头。显赫千年的瓦片怎么也没有想到,钢筋水泥时代的到来,自己也会遭遇冷落,抛置于乡村的角落里苟延残喘地活着。
土瓦,很终游向了乡村,鳞次栉比的屋舍檐接着檐,层层叠叠,好生气派。是乡村选择了土瓦,还是土瓦选择了乡村?不管是翘角飞檐,还是堆脊铺面,瓦片都舒展自如,从几千年的历史里获得了生存的经验。看着一片片土里土气的瓦,就如同翻阅历史的书卷,大气而凝重,生存的哲学,生命的追溯,人生的追思,都写在泥土里,被水与火浇灌过的泥土里。乡村是有福气的,愉快地接纳了瓦片,让瓦片在宁谧的岁月深处续写历史。瓦片,就成了史诗。深沉而绵长,一节又一节,耐读,够品。
乡村要在历史的长河中游弋,离不开瓦片。如果没有瓦片,乡村就是一只爬行的蜗牛,怎能承载岁月浪涛的淘洗。也许,从瓦片诞生的那一天起,本该就属于乡村,现在只是返璞归真,皈依在乡村的胸怀。与泥土打交道的农民,得以住进瓦屋,自己亲手缔造的窝,是多么幸福。迟到的幸福,在乡村里实现,是历史的必然选择吗?为什么却在千年之后,才得以圆满?“十指不沾泥,鳞鳞住大厦。”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乡村有了鳞片,就变得无比鲜活,自在,无忧。如果从整个历史长河看来,乡村又是一块难得的活化石,这般完整、灵动、安适。村庄,其实就是一座伟大的博物馆。经过岁月沧海桑田的遴选,历史选择了孤独的乡村。
村庄在泥土中得以存活,看似年轻,却挺古老。瓦片,可以见证一切。广袤的乡村里,村庄安歇在山的旮旯,将根须伸进厚实的泥土里,汲取营养。错落有致的屋子,依山而卧,傍水而居,青灰色的瓦片如未曾装订的历史散页匍匐在椽木之上。日晒雨淋,留一处阴凉,滴嗒一曲交响,功劳都应归于曾经是泥土出生的瓦片。瓦片静默无声,鸟雀喳喳,明月朗照,都改变不了瓦片寂静的性格。
抚摸瓦片,温暖而满足。瓦片有泥土的朴实,更有石块的坚毅。只有历经了水与火的考验,才具备这般双重的性格。常常从城市里回眸乡村,就如同站在岁月的制高点上,翻阅厚重的历史。村庄啊,好似一条巨大的游鱼,土瓦是美丽而古老的鳞片,载着它,一直游向遥远的未来。
土瓦,乡村青灰色的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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