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梦里依稀,白塔悠然。
初夏暴雨的肆虐,挡不住白塔的思念重重。或许三十年前一纸录取通知书,把一百零二名陌生的学子聚在一起,注定在白塔筑起一段坚如宋城城墙般的厚重。于是,在这个雨水潇潇的深夜,又回到郁孤台下的清江水,手抚松针,赤脚淌过碧绿的草皮,任凭新燕啄泥,氤氲满目,莺飞雀跃,久别的缱绻相依,映照在白塔洁净的光环里。
曾以为自己是天子骄子,大学的象牙塔里少不了书香满堂,金屋辉煌。课堂上,争论的是流派,钻研的是国风;课室外,恰同学少年,浪遏飞舟,挥斥方遒。殊不知九月中旬那辆破旧的校车,驶入白塔脚下那片略显苍凉的农场。轻狂的心骤然间沉至暮年,只有年少的目光在山坡与草丛中流连。好在乡村的气息清澈而宁静,就算是来自城市的宠儿,面对春夏的荷花和稻草,也掩上书本,恬然而安乐。狭小的图书室容不了诸多书写的身影,于是,长满绿松的黄土高坡便成了同学们信天游的战场。有微风袭来,花香遍地,你的刘海轻轻扬起,眉宇间充斥少年的英俊或聪慧,抑或滋长一些莫名的情愫,如同春天含苞的野芒。
曾以为自己就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飘得越远,越能展示顽强的生命力。然历经数十年沧桑,才发现内心深处,原本有一棵桃李的果实,遽然掉落泥土,却汲吮故乡的乳汁,哺育成长平凡的日子。在异乡漂泊的日子,赣江的涛声依旧,炼锡厂的专车还在,小卖部的吆喝声还在,甚至造纸厂的大银幕和大排档还在,那些剐蹭过衬衣和裙裾的甘蔗林还在,鼻翕间黑乎乎的污水和浮桥的气息还在,而教室里喧嚣的谈吐和游戏时肆意的笑声仍历历在目。分明看见篮球场上你溜进底线的敏捷,草丛里马拉多纳盘球射门的帅气,还有倒立跳跃的剪影,彷徨时猛然响起盖帽的呐喊。草地上的女生雪白的裙子上面挥洒着排球女将的碎花,惊起一行白鹭,秋水与霞光里,她们轻踩着时间,丈量着希冀,默默坚守爱情突如其来的那一感动瞬间。在岁月如流心似丁香的日子里,没人理会眼泪的存在与价值,唯有白塔见证了年青的脉动与感激,至今仍潇洒地屹立在三十年前那场舞会或晚会里。沉默不是广播里那定期的驿动,而演讲也不是中文的专利,南荷和东流,恰似两朵灿烂的小花,绽放在白塔那片广袤的田野里。
曾以为冬日的阳光除了温暖,还有白雪。记忆中的白塔巍然耸立,经年累月,却渐渐失去攀登的热情。故事里,一个年轻的华颜,在一个月黑星稀的夜晚骤然凋零。中间多少行人泪,寝室里,久不见的乡邻通宵来一场升级钻桌子的游戏,聆听彼此关于青春的话语。相聚,或者分离,纠结在本部阶梯教室里。于是,有了四合院那个午夜逃离,或掷地有声的水瓶脸盆的愤怒。
三十年,同桌的你缺少言语,缘悭一面的我正在老去。落寞流浪的境遇,忘不了江边那道洁白而华丽的风景。是的,那矗立的白塔,承载了太多的记忆,截留了关于母校太多的思绪。人生的诸多风风雨雨,抵挡不住年轮的滚滚红尘,被剥离的沉寂表面,隐约是久违的晚钟乍响。年轻时的小伙伴偶而聚首,渐现颓圮的躯壳里面,总有白塔的印象在心头浮现。或许有一天,远游的同窗举杯相邀,却不见来时的明月,只有村头业已刨平的山头,宛如红高梁地的模样,唤起曾经在这片土地留下的记忆,虽然琐碎,却不乏深情。青山易老,绿水长青,有的已成一抔黄土,有的风华不减当年。不知白塔边是否还有一株风干的枯草,吹皱脚下的春水,替曾经的路人等待歇息的牧笛?不知厂门口那辆候客的大巴,是否还能诉说当年渔舟唱晚时曾经哼响的在水一方?漫天的雨水,能否化成相思的喷泉,浇灌白塔下面那片干涸的心田?
你说,相见不如怀念。不错,怀念是一杯浓浓的美酒,沁入心脾,让人陶醉。可是,有时宁愿饮一杯浓烈的白酒,一剑封喉,倒也洒脱,快意江湖。白塔永远在等待,就像当年稀疏游客的站台,似有万语千言,欲说还休。人生数十载,生活中涌现种种艰辛或困苦,彼此心照不宣,却隐藏掩饰,唯恐揭开潘多拉的宝盒,给白塔平添一丝牵挂。那份牵挂却似一道烙印,越是隐藏,越是痛彻心扉。每当行进在穿梭的市井,还是川流的车丛,从白塔脚下远行,终不免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去追寻尘世间的热闹与繁华。只有那模糊的背影,像来时田埂边一叶浮萍,花落花开,几度浮沉。记忆渐行渐远,梦里白塔亲切的召唤,如母亲疲惫的声音,激荡着游子思乡的愁绪。
三十年河东河西,有谁知晓,永远的白塔,还照亮着那本尚未读完的课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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