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久没归来,好些回忆漫漶了,再也无从寻觅。寒风凛冽,从人的衣襟深深透入肌肤骨髓,冬雪般冰冷!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心里疑惑时才浮现你的身影,如今你如秋蝶化入秋画,再度震撼几经丧失的灵魂。
六年了,整整六年,生活有时让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我抚心自问,真真假假的界限分明吗?如若一切仿佛窗外微雨,简单透明,或许忧愁自会烟消云散。故乡,我很早学会的是你的语言,那声音勇敢坚定,可我忘了,我的感情变得很脆弱,我竟认为漩涡深处一片光明,深陷其中且难以自拔。
「孩子,我同你一样大的年纪,酸甜苦辣几乎尝遍了。」老人倚着栏杆,白发苍苍,叮嘱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他背起行囊,看样子即将要到远方当兵,目的地大概是湖南,广西,黑龙江。他的眼眸含蕴希望,恰似当年的我,日后想必有意想不到的挑战和收获。
我离开家乡前,爷爷说过类似的话。我当时懵懂稚嫩,凭着勇气和一颗好奇心去探索炫目的大千世界。我原以为人都会流露真挚情感,太阳下的影子不也清清楚楚?我仔细观阅并不断反省,惊奇地发现坦诚还有多种表现,有浅有深,可以是一厢情愿的,表面的,客气的,不得已的,妥协的,发自内心的,简直比变色龙更抽象复杂。家乡熟人一见面,总嘘寒问暖几句,语调诚恳亲切,远远听着内心踏实舒畅。城市太忙,人和人之间竖起高垣,很难走近他人的世界。住久了,我开始习惯,渐渐忘掉你植根于我心中的温情,你赋予的所有。
城市给了我自由,梦想,知识……,它是放飞理想的地方。我追求美好丰富的生活而踏入繁荣之都,经受的考验数不胜数,一些强大的打击甚至令我一蹶不振。我年少气盛,好高骛远,沉醉在美言享乐中,犯下不少过错。当我迷失之际,城市的经验同样启发了我,只是影响我至深,脑海萦绕不断的,始终是家乡的人和事。你是我生命的原点,指引我由过去汲取经验,将智慧源泉灌溉当下,于是昨时和今日贯连一线,愁雾倏忽消散,豁然开朗。
我在扬眉吐气之时,为什么没记起你?你看着我成长,我身上永不枯竭的情感来源于你,我待人处事的态度也是你教授的。
我记得从前看见人家门前种葫芦,心里喜欢,同学见了,记在心上,专门摘了两个很大的送我。有一次路过朋友家,她邀我到她家吃饭,饭后还从蕉树上弄下十来个米蕉,用麻袋装好,要我带回家。你滋养出心地善良的人的品性,形成了现在的我。我到现在才记起,算不算太迟?他们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今次归来,天寒地冻,桑树未开花,风筝未起飞。远处的树叶子落尽,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雨中别有一番冷凝美。我小时候会躲在桑树下,嘴一张就能咬下桑葚,旧日和伙伴追逐嬉戏的时光着实令人怀念,下次来时,不知果结了没?朋友回来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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