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冷月读书路
曾经的记忆,每因相去太远,总让我恍惚。可每当想起来,总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如果这世间真有什么穿越时空的现象出现,那一定是回忆的力量。
冬天的故乡,是寂廖空旷的。往日枝繁叶茂的大枫树光秃秃的,只剩下盘虬的枝干,切割着灰蒙蒙的天空。一望无垠的庄稼被收割,只留下一排排枯黄的稻茬。北风卷过的田野空无一人,大群乌黑的寒鸦,低矮寂寞的孤坟,稀疏错落的房子,残阳如血的黄昏,这是很多年前故乡一成不变的容貌。
小学五年级开始,由于本村小学生源过少,导致关闭,本村生源分流,我和家附近的两个小伙伴选择了去隔壁村子读书。现在回想起来甚是诧异,当年三个十来岁的孩子是怎样步行好几里路风雨无阻的上学堂呢?春光明媚或夏日风清的早晨尚可一路上边走边玩,三个小人儿嬉嬉闹闹也就不觉路途遥远,但是每到寒风与繁霜逼人的冬日,竟能按时上学,时至今日都还在佩服当年的自律和坚韧。长大之后,我总认为天下很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寒冷的冬天要被人在睡梦中叫醒,还得刻不容缓地离开温暖的被窝,仿佛幼兽要离开温暖安全的巢穴去接受残忍世界的考验,委屈又惶恐。幸好爷爷在我起床前就把我的衣服在火炉竹篾罩子上烤热,免除我冷衣冷裤寒冷之惊。而奶奶呢,准会在我闭眼洗漱好后就给我端上一碗热乎乎的红薯稀饭,让我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去上学。
往往走出家门的时候,天色还早,村里的公鸡都还没有打鸣,家家户户还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除了时不时地几声犬吠,一切都静悄悄的。西天的晓月,清冷地挂在远处的树林上面。沿途的田野,白霜遍地,亮晶晶地凝结在稻茬上也附着在路边的枯草上。我们三个边走边跺脚,呼出的白气,不仅让帽檐都挂了白霜,天再冷一点,还把我们变成了白眉大侠。走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尽管裹得层层叠叠,但是傻乎乎地里里外外穿得都是毛衣,之前残留在身体上的室内余热已经消失殆尽,呼啸的北风吹过,冻得直打抖擞。心想着回家换衣肯定会迟到,心一横,决定继续赶路,呼啦啦的风中显得有点悲壮。
那时候村小都没有空调,等我们到了学校,尽管金黄的曙光已经洒满教室,但是那太阳是不暖的,课堂上手都冻僵了,笔握不住。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男孩子们立刻冲到走廊上,在过道的墙角里挤成一团,嘴上还喊着号子:“越挤越暖。”女孩子们明显矜持,站在栏杆旁晒太阳,三三两两地跺脚或者蹦蹦跳跳。只要动起来,太阳的劲头似乎足了一点。
由于路远,中饭都是在学校附近的外婆家吃。六年级时的一天中午,由于粉笔字写得好,老师让我帮忙抄几道习题。我不太饿,索性中午就没有去外婆家吃饭。谁知道下午*一堂课,老师刚进来,外婆就一边喊着我的小名一边端着一大蓝边碗饭急匆匆地进来了。外婆没有饭盒,蓝边碗上倒扣一只更大的的蓝边碗,再用红色塑料袋一提,就成了她送饭的工具。同学们哄堂大笑,我也丝毫不害臊地跟着笑起来。老师让我跟着外婆出去,我就和外婆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在她慈爱的眼神注视下,匆匆地扒拉完了一碗热乎乎的饭菜。也就是从那次起,外婆怕喊我小名被人嘲笑,努力地记住了我的大名,再也没有在人前喊过我外号。
还有一个冬日下午,因为我画黑板报太投入了,等意识到已经放学,要回家的时候已经夕阳西沉。幸好我的一个小伙伴还在等我,我们两个就这样走进越来越深的夜幕里,看着月牙儿已经出现在天边,听着路旁树林风吹过沙沙的声音,心怦怦直跳。路过一所废弃的小学,听闻厕所里曾经躲着专剜小孩心的坏人,我们两个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拼了命地跑过了那一段路。我们这对患难与共的小姐妹停下来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黑暗里相视一笑,再望天,弯月已近梢头。
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这一晃也快过去二十年,身处时间长河里不觉光阴之快,回忆中穿越时空顿觉白驹过隙。小时候想长大,心里疑惑这一天天上学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长大了又开始怀念当初心无旁骛,不识人间愁滋味的烂漫天真。当年的小伙伴都即将进入而立之年,早已告别校园,离开故乡,散落在各地,陆续结婚生子,踏上了人生路上一个又一个新阶段。而我的外婆却长眠在故土下,永远停格在了我的记忆中,幸好还能出现在让我泪湿枕巾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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