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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 头 的 陈 奶 奶

来源: 西方文学汇 时间:2021-06-25

村 头 的 陈 奶 奶

  文/徐兰英(安徽)

 

1

 

       陈奶奶瘦弱的身材,花白的头发,一向身体很好。可近期老是咳嗽,胸部有些疼,儿子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肺癌中期,医生说很多只能活一年。

       为了不让老母亲知道自己的病情,儿子瞒着她说只是一场感冒,过一阵子就会好的。儿媳妇也非常孝顺,知道她这病治不好,趁她还能吃买点给她吃吃,以免死了后悔。

       可老奶奶一向很节俭,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不舍得用。现在条件好了,还是穿一些打补丁的衣服,每天都以一碗稀糊作为早餐,家里自来水本来就够用,她偏偏要跑到长满青苔的塘边洗衣服。她儿子不让她去,把后面的院子锁了起来,锁匙带走了。陈奶奶撒谎说锁匙掉了,找人把锁敲掉了,有一次还因为去塘边洗衣服把腿摔了骨折,怕儿子骂,说是在家里爬楼梯摔的。

       其实她儿子也很有钱,在安庆买了两套房,两套门面,光吃房租就有了,可老奶奶怎么也改变不了节约的习惯。

       那天正好我去玩,老奶奶从箱子里拿出两包说是从老远的地方买来的食品,说要我带给小孩子吃,我一看上面的保质期都过了,可我怕老奶奶不高兴,还是接了下来。老奶奶对人是真诚的,从来说一不二。

       陈奶奶家还有几棵柑橘树。春天,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勤劳的蜜蜂一天到晚在花丛中嗡嗡之叫,有时把懒惰的蝴蝶也带过来了;秋天,柑橘树上又一片金黄,累累的果实压弯了腰。老奶奶找人把它全部摘下,先送给庙里祭供观音菩萨,后送到隔壁左右的一些人家,过路的人有时候也吃上几个。我与她是邻村,每年老人家还托人送一点给我。宝贝们说陈奶奶家柑橘好吃,一点都不酸。

       陈奶奶也很勤劳,在自家的院子里开荒了两分地,一年四季种上各种蔬菜,吃不完就在门口变卖几块钱。有时侯给儿子带点去吃。

       陈奶奶还有一个女儿在安庆开宾馆,生意淡时,也给老人接到安庆去住一阵子,可陈奶奶适应不了年轻人的那种快节奏的生活,每次去住不了三夜,都以不欢而散而告终。每次从街上回来都要消瘦很多。

       陈奶奶回到自己家里,逢人就说金窝银窝还不抵自己狗窝好哇。老人先是收拾,然后扫地抹灰,当然又忘不了她那心爱的小菜园,抗着锄头在里挖呀挖,种上一些季节性的菜。

       由于老奶奶挖地使了一些劲,咳的更厉害了,气色也不太好。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喝水,隔壁的张佬看到了,帮她拍拍后背,叫她注意休息。

       “人老了,没用啰,快要死的人了。”陈奶奶说。

       “您老人别瞎说,看您这精神,这状态至少也要活一个三五年呀!”其实张佬早知道她的病情,只是瞒着不说。

       “孙子们都成家了,活那么大岁数干嘛?”

       “带重孙啊!”

       提到带重孙,说到她心窝里去了,孙子孙媳妇结婚四年,不知是不要孩子,还是不能生育孩子,陈奶奶天天催他们要抱重孙,孙子说您急啥,年轻人工作压力大呀!

       “我真的还活三五年吗?”

       “您比我的气色还要好,当然能呀!“张佬的母亲不知啥时候也来到她家门口。

       听到隔壁张佬母子都说她还能活三五年,陈奶奶心里非常高兴,下午,找来了三位老人陪她抹纸牌。

       陈奶奶头脑非常清晰,一点都不糊,反应快,出牌精,结束时,那三位老奶奶的钱都输给她了。陈奶奶笑这比卖小菜强多了,为庆幸自己,当天下午去小店称了一点肉,回家做了肉丸子,陈奶奶好久没吃上这美餐了,今天吃了一大碗。

       于是她天天邀几位与她差不多大年龄的老奶奶在她家抹牌,当然也有输的时候。输的时候就歇几天,与几位老奶奶在门前的大树下唠嗑,以打发她那寂寞的时光。

 

2

 

       她的儿子隔三差五地回来,每次都带许多营养品和新鲜的水果,晚上还亲自煲一锅汤给老人喝。夜深的时候,陈奶奶总是拉着她儿子的手,坐在床前诉说她年轻时养育他不知受了不少苦。每当陈奶奶讲到有趣时,儿子也微微地点点头,极为勉强地笑了笑,他不知这种母子关系还能维持多久,还能与母亲多少次谈心在床头。

       尽管儿子照顾的周到,营养也不差,可陈奶奶的病还是不见好转,每况愈下。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病情。邻居张奶奶骗她可能是以前的月子病,她才放心了,这又帮她瞒过了一关。

       可明显地自己食欲下降,免疫能力差,胸部比以前疼的厉害,两位子女又把她送到医院。

       医生先给她做了一个增强ct,提示她病情已经发展,肺癌晚期,不要再治疗了,免得人财两空。

       两位子女在外面抽泣着,把医生叫到一旁,拜托医生不要对他们母亲说实话,要瞒着病情,免得老人担心。

       出院的日子,陈奶奶的两位子女把家里事情丢掉,专门在家服侍,一人来一天。老奶奶得病的时候还能吃一碗干饭,现在只能喝一碗稀粥、吃点面条之类的软食品。但胸口疼痛却一天比一天厉害,有时咳嗽伴有一丝血迹。

       “儿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癌症?”

       “妈妈,您怎么老是往坏处想,明年正月我带您去怀宁老家,您不是说那里您还有一位妹妹吗?”

       提起怀宁老家,陈奶心里乐着呢,想到她妹妹,十年没见面呢,不知道妹妹老了没?

       想着想着,陈奶奶精神来了,那天吃了一大碗饭,不知道是饭吃多了,还是什么,引起她的消化不良,又吐又拉,还好那天女儿还没走,给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干净净。

       介于她目前状况,儿子每天也只能熬稀饭给她吃,有时陈奶奶心情不好,一口不吃,还把碗摔的老远。

       媳妇服侍了两天,陈奶奶有点娇,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干脆,两位子女商量请了一个保母侍候她。

       保姆很细心,每天给她洗脸梳头,用轮椅推着她到阳光下散步,陈奶奶短时间忘记了自己的疼痛。

       但到了夜里,陈奶奶就哎声叹气了,又是头晕,又是胸疼,咳过不停,有一天咳了一大口血,把保姆吓坏了,打电话给他儿子,他儿子马上给老人挂了急诊。以后的一个星期,每天给老人输入一瓶白蛋白,以来延续她的生命。

       这次出院回到家里,床头坐满了村边的人,看到陈奶奶那样子,有的抓住她的手,有的抚摸她的头,有的耸耸她的肩,安尉老人,说冬天一过,病就好了。殊不知他们在外面偷偷地抹眼泪,心里想陈奶奶要是能过这个年就是不错了。

       子女们也忙着为老奶奶办后事,凡是不管谁得了这个病是好不起来的,再说老奶奶即使不死也不矛盾,过去的人都是周岁办着百岁用。

       我也在陈奶奶垂危时刻去看了她一眼,那时她连水都难以入喉,可能那时她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了!

       陈奶奶也看了我一眼,脸色极为苍白,眼睛陷多深。

       “知道我是谁吗?”

       老人没力气说话,点了点头,看她那样子,我的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我只是期盼老人能过一个年。

       第二天,我返回东至,回东至的第二天,亦是春节的头一天。陈奶奶去世的噩耗传来,我感到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于第三天头上返回大渡口,为老人烧香祭拜。

       陈奶奶走了,正如人所愿,正是春节这一天,杨套村新滩庙菜地里又多了一块棺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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