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民/作
过年,就是疯玩。
盼过年,可以说是八十年代之前出生的共有特性,因为在那些时间里,受家庭条件所限,许多孩子们天性喜欢奢求的东西,只有到了过年,才能稍稍满足一下欲望。除了期待好吃好喝好穿外,很企盼的就是能够疯狂地玩上几天。
毫不夸张地说,在我的记忆里,自打上学后,就很少有机会再尽情地玩耍过。放学回家,父母亲总会安排些杂活,拾柴、割草、剜菜即成家常便饭,挑水、担粪、打扫卫生等也是每日必须。节假日和星期天,更是不敢奢望,我们这一代人可就没有这样的福分,星期天,节假日很少能够捞到尽情玩耍的机会,不是上山打柴,就是下地割草,再不然就是去生产队干农活,挣工分。因此,对于我们而言,玩,即成了一种奢望。
小时候盼过年,心里的那种欲望十分强烈。除夕之前,每天都被父母安排得满满当当,一直有干不完的活。只有从正月初一到初五,才真正是属于我们的时间。这几天,我们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就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出笼的“小鸟”,脱了缰绳的“野马”,玩的是不亦乐乎,疯的是无影无形。篮球场上,乒乓球台前,激战正酣,难分仲伯;打谷场上,推圈顶拐,挥汗如雨,废寝忘食;黄土地里,摔跤翻筋头,弄得灰头灰脑,笑声不断;山坡,河滩里,撵兔子,放火烧荒,到处闪现着一群群弱小的身影;夜晚,不是在土丘和粪堆上玩看守攻寨的游戏,就是在昏喑的煤油灯光下甩几把扑克;很危险的是跑到水塘和坑池里,溜冰打砣罗,有几次如果不是跑的快,就和裂开落下的冰块掉进窟窿里。在这几天里,基本上每日都会遭到父母的责打和狠骂,因为浑身上下的新衣服脏得已分不清是什么颜色。
总之,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样疯就怎样疯,一年到头,就只有此时才真正可以彻底释放一下我们男孩子们的顽皮天性。
由于贪玩,有一次我还付出了不小的惨痛代价。记得好像是七0年的春节,我十五岁。过完正月初一,因家里要拆掉旧简易房,准备盖新房,父亲安排我从初二开始帮助他干活。大约下午两点钟左右,几个伙伴来家里邀我去玩篮球,被父亲坚决制止了。他们几个灰溜溜地走后,我的魂也随着被勾走了。心不在焉,魂不守舍,脑子里全是球场上的影像。不多一会儿,我实在是心急火燎,手痒气躁,趁父亲回屋抽烟的工夫,脚底抹油一一开溜了。
进入球场,一切全都抛到了脑后,直玩了个天昏地暗,灯明火亮。怀揣着“小兔子”,忐忑不安地回到了家。一进门,父亲早已怒不可遏地等着我,二话不说,先是劈头盖脸地一通臭骂,接着就是手脚并用,把我好一顿暴揍。在母亲的一再央求下,我才侥幸逃脱。但父亲仍怒火不息,断然下“令”:“晚饭不能吃!”
我怀着满腹委屈,抬脚走出家门,看着家家户户门前亮起的灯笼,听着村中传来的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漫无目的游荡在大街上。时间不长,母亲就追找了过来,大声呼叫着我的小名,声音里透出着急担心的感觉。终于我再也忍耐不住,哭喊着扑在了母亲的怀里。
第二天一早,我就小心翼翼地又帮父亲干起了活,虽然我俩之间几乎没有话语,但第六感官告诉我:父亲为他的粗暴内疚着,我也为自己的放纵懊悔着……
由于孩子贪玩天性使然,过年期间,有乐有痛,有兴有恼,有甜甜的记忆,也有淡淡的忧伤。时过境迁,岁月无情,转瞬业已老年。盼过年的心气没有了多少,但每逢年关,总要回忆起小时候过年的经历和故事,在没有倾吐对象的尴尬下,只能自忆自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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