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言，草语
【1，迎春花】
*一朵迎春花开了，我为它留了影，并把照片上传到“个人空间”里。
有人问我那是什么植物，我却无言以对，因为我除了知道它叫迎春花外，对那种常见的植物也是同样的知之甚少，虽然它在我们这里是极普遍的。这种情况正好应了人们常说的话：很熟悉的东西往往是很陌生的。
赶快查阅资料，其名“迎春花”，属落叶灌木，蔓生，匍地——其实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只是当时想不起来而已。原打算回复提问者，又觉得时过境迁，别人不一定再感兴趣，再说，人家有可能也会查资料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迎春花便是接连开放，以至花朵成团成簇，虽然只是清一色的金黄，但是，因其缀在翠绿的枝蔓上，看上去也是颇为玲珑娇艳的。
才发现，迎春花的盆土很干了，以根部为中心，盆土完全板结成一整块。结块的盆土与花盆之间，足有拇指宽的缝隙。花盆是白色塑料的，天长日久，风化了，开裂了，有小孩的手掌那么大小的一块已经不知去向。紧缩的盆土脱模于花盆内壁，外围很光滑，花盆里自生自长的“鸡肠草”全都萎蔫，盆土的干燥程度可见一斑。
给花盆浇足水。
很快就闻到了泥土气息，也闻到了青草气息。
据说，迎春花的花朵是无香的，非但无香还有苦味，所以，竟连蜜蜂也不去采。真实与否，必须亲闻。闻过之后，似乎很难得出明确的结论，或许是苦甜两者兼具吧。又一想，之所以称之为“迎春”，真真切切，源于它们绽开得很早，是在冬日很后的日子也是很严厉的日子绽放。它们欣然绽放的时候，蜂子们还在冬眠之中，尚未出巢，未闻其香，迎春花朵的有无苦味，它们又何由知之呢？
【2，梅花】
粉色，重瓣，从来都是未叶先花。我的盆栽梅树，几天前花事伊始，接下来的光景是一日胜似一日。
梅的开放，总是在迎春花之后。
接连天晴，就有细巧玲珑的蜂子逡巡其间，它们应该是去秋的新生儿，野的。蜂子们的腰身极细、极长，显然属于“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那种羸弱的瘦和纤弱的小——冬眠方醒，它们太需要补充营养了，太需要食物了，就意气风发地从巢里出来，恰好，它们赶上了一连串好天气。尚未“立春”，气温却陡然上升。饥饿往往铸就铤而走险的胆量和“成仁取义”的勇气。一来，天气转暖，可以出巢，二来，先开的迎春花已经开始干缩、凋零，有无苦味，蜂子们不用追赶也赶不上了。但它们幸运地赶上了梅花的绽开。它们飞来了。温暖的阳光照着这些细腰的“精灵”，在花事正盛的梅朵之间留恋、逡巡。
不用说，梅花是有香味的，那是一种让人感到极清爽的香甜气味，很淡，心浮气躁的人肯定是闻不到的，而蜂子的嗅觉比人的要灵敏若干倍，对它们来说，梅朵的香气简直就是馥郁醇厚、余味深长了。
羸弱不堪的蜂子们开始兴奋不已地跳起只有它们才深知其意的丰收之舞。
造物的程序是如此的合理而完备，那种天衣无缝的呼应和对接总是恰到好处。复苏的生命大都羸弱，梅朵的绽放恰逢其时，刚出巢的蜂子们正好有花蜜可以采食。造物的关照，生命的被关照，是那样的水到渠成。广洒恩泽和虔诚感恩，哪里需要附赘悬疣的语言来说东道西呢？
不过，梅朵还是开得太少，几只蜂子开始反复巡查所有的花朵，它们显然没有满足。其中的个别，竟然有把前半个身子拼命往未开的花蕾中钻，它们居然成功进入。可怜的生灵，幸运的生灵，勇敢的生灵，它们的努力一定得到了很丰盈的回报，人怎么能够知道，将放未放的花儿里面，是怎样芬芳润泽的啊！
在我，饥饿和孤独是无法更改的生命基调，因而，我从来都很怜惜像蜂子一样食不果腹的生命，我更希望羸弱的生命都是勇敢者，都能对生命的前途满怀信心，必要的时候，学会自己去创造、去开发。当饥饿与羸弱变成普遍现象的时候，不要指望别人来扶持、来拯救，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羸弱，即便有人愿意搀扶一把，很终还是要靠自己行走，乃至奔跑。
静静对着逡巡花间的蜂子，我无话可说。我也不能为它们做到更多，我能做到的唯有为它们祈祷，祈祷梅朵开得再多一些、再爽朗一些，不仅仅为了给自己的内心巧立名目寻求依托的一些人创造浅薄的春意，更重要的是为羸弱生命的需要尽一份力，让它们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采食，从而把关于生命的支持当做真正的美好。
【3，杂草】
春气上升，万物萌动。
比迎春花和梅花来得更早的是在盆土中长出来的杂草。
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竟然到了葱茏的地步！事实又一次证明，冬日的严酷并没有围困出一个死寂的世界。杂草，那么低级的植物，却有那么旺盛的生机，它们对破土而出是那样的无所顾虑无所畏惧——也许它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顾虑和畏惧，它们只是按照生命自身的节律来完成每一个生命环节中的应尽事宜，它们就在离春天很远的时候破土了，直至长到葱茏，却不为人知，等人发现的时候，它们已经完成了生命成长过程中很关键的步骤：出生，成长。“立春”节气所昭示的春天的到来其实还是许久以后的事情。
很柔弱的生命的确应该很先启程。
花盆中的杂草，我是不提倡清除的。作为盆景主构件的乔木或者灌木虽然是我务作的主旨所在，但是，杂草也是不能缺少的，至少，杂草可以告诉我盆土是肥沃还是贫瘠，是湿润还是干燥，是呈碱性还是呈酸性，土质是疏松的还是板结的，因为，很柔弱的生命对环境状态的反映是很灵敏、很准确的——这些消息，杂草总能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另外，在我阅读和写作到了疲惫的时候，一抬眼，我常常会看到一些鸟雀在津津有味地啄食草籽甚至鲜嫩的草叶。原来，一直被认为意义无多的杂草一直都在养育着一些平凡而质朴的生命。那么，有什么理由和必要将那些杂草清除掉呢？良莠并存，优劣同在，是这个世界普遍的存在原则，非此即彼的强硬选择是行不通的。“天无不覆，地无不载”，生命世界的本来面目其实就是这样的。草根和大树，都有生存的权利，决没有为了一种价值而去彻底剪灭别的价值的道理。
心存生命的虔诚，即便是一丛鲜活的杂草，也会招来鸟雀栖息。
20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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