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天堂有次接吻
又一次葬礼,刚送走完亲戚的亡魂,这次轮到送自己。
灰蒙蒙的天空,脑海一片空白。挤压、呆滞、寂静,充斥着大脑。然后是各种慌乱的叫声,它们参合在一起回放。天空是灰色的,浓浓的只有一种颜色,它包裹着我,掏空、拘禁。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唯有的是四处乱飞的黑影,出现,又消失。灵异渗透着全身,刹那间,感觉世界只剩我一个人,走在一片没有尽头的灰蒙里。冷冷的阴风、迷雾,翻转着、交杂,在眼前来来回回,又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又在近处化成一只只没有脸的鬼怪,张牙舞爪。尽头,是没有尽头,一个声音在召唤,叫着我的小名。那声音飘飘渺渺,深邃,厚重。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它就一遍一遍地叫着。像近在咫尺,又远在浓雾深处。当我以为找到声音出处时,却又看不到一丝身影……
我没有惊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脚不是脚,头不是头,木讷地被绑在驾驶室座椅上,失去了方向感。
今天本来是个沉痛的日子,刚送走完一位慈祥的老人,却不曾想,天堂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从湖北陵园墓地回来后,在亲戚家吃完晚饭。培哥说去开个房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缓解缓解这几天熬夜的疲惫。
培哥是亡故人的大儿子,一家公司的总经理。高高壮壮的个子,快五十岁。他夫人是我二姐夫的姐姐,我叫她燕子姐姐。我和二姐夫是开车从湖南新晃来的,在岳阳市岳阳楼区蔡家村合兴组参加葬礼。二姐夫的车没有开来,两个人轮流开我的车,也就是今天故事的主角之一,宝骏560。
去洗澡,十个人,两部车,每人拉四位。二姐夫开培哥的那辆奥迪Q5,我开着自己那辆宝骏560。走出培哥家门,我向自己的车走去。当时七点五十分,黑漆漆的天空笼罩着大地,将村里的小巷,染得越来越黑暗。
今天是阴天,潮湿充满了路两旁,小草湿漉漉地在北风中瑟瑟发抖。今晚,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一两个也穿得厚厚的。我们也一样,全副武装,全身包裹。八点的时候,稀稀拉拉下起了毛毛细雨,飘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有点刺骨。我车上要载四个人,两个老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后生青年。这些人里,我都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家彼此离得太远,也没什么走动,即使以前有见过一次,也可能是匆匆忙忙一面之缘。我连老家都很多年没回去了,村里有的人也像他们一样,记不住了。坐在副驾驶位的是培哥的姐姐,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按辈分,我应该叫她姐姐。按年龄,她比我父母小不了几岁。
平时我都会提醒坐在副驾驶室的人系好安全带。为了他人,也为了自己,在这个赔不起的年代。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事故发生,谁也不知道哪一天,灾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忘记了提醒。安排好他们坐上车后,我也钻进了驾驶室。
雾气很喜欢在冬天里生存,它们密密麻麻地爬上车窗,用细小的身体不断复制,将透明的玻璃变成不透明。它们本身无伤害,却在某些时候,又变成了罪魁祸首。岳阳的郊区,居民楼四处横立,错综复杂。随着家家有了小轿车,村里人走的土路,也变成了汽车可过的微小公路。蔡家村也是,巴掌大的路面上,弯弯曲曲,七拐八拐,连接着家家户户。
我系好安全带后,踩住刹车和离合,掏出钥匙,插入启动孔,轻轻向右一拧,车子发动了起来。再腾出左手,用食指和拇指夹住功能操纵杆,向左旋转,打开近光灯。灯光亮起后,我抬眼向前一看,车前灰蒙蒙一片。
岳阳的冬天,地面潮湿,雾气粘在前挡风玻璃上,像透过磨砂玻璃一样阻隔着视线。培哥的车,停在他家门口,而我的车停在拐弯处另一个地方。村里的小路四通八达,而主干线从村头通到村尾,两头都连着湘北大道。说是主干线,其实就是刚好够过一辆车的宽度。我把车子调了一个头,正准备走。培哥的姐姐说,等一会,培哥会往这边来,我又把车熄了火。等了十分钟左右,也没见二姐夫开车过来。培哥的姐姐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他们已经先走了。*一次来这个城市,道路不是很熟悉,心急火燎地我就打算开车去追。
再次启动车子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车子前挡风玻璃上雾蒙蒙一片,比刚才更浓了。我已经开了四年的车,算是一个老司机,对自己驾驶技术很自信。人坐在车里会产生温度,让车内和车外温差更大,也会让车玻璃内侧产生哈气。我没有开除雾功能,车子便缓缓向前驶去。在培哥家门口,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农用地,紧挨村路,离路面低几丈。
当我开着车行驶到培哥家门口时,二姐夫开着培哥的车,已不见了踪影。路面视线很差,差到我看不清楚路边缘的情况,也不知道前边有一个坎,坎下有一块地。当我意识到要打开除雾功能时,意外发生了。左前轮压在了水泥路旁的软土上,软土就只有二十公分宽,很松软。我只感觉车身一歪,整个车子开始向左倾斜。情急之下,我迅速收回欲去打开空调的右手,握住方向盘向右猛打。可还是晚了一步,左前轮已经悬空,车子随着惯性向前滑去,底盘刮在水泥路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惯性驱使,左边两个轮子都已悬空,车身倾斜越来越严重,开始向下侧滑。
车内已经乱套了,惊恐、慌乱、惊叫,瞬间在车内响起。每个人都紧紧地抓住所能抓住的一切,我也一样,两只手牢牢抓住方向盘。我不知道下边有多深,也不知道下边什么情况,甚至来不及想自己还有爱着的人。车祸,两个字本能地出现在脑海里,连害怕都来不及思考。接着是大脑发出的*一条指令:等待落地,等待生命归属判决。时间就定格在那一刻,那一刻很漫长,和天堂很近。
我不是一个畏惧生命陨落的人。每天都有很多人去世;每天都有很多人病亡;每天都有很多车祸;谁也不能确定哪个先到,一切顺其自然。我没有惊叫,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惊慌,恐惧,除了拼命抓住方向盘,什么也做不了。车子在下坠,寂静突然来临,每个人都忘记了呼叫,任由车子往下飞去。
“砰”地一声,车子着地了,侧着身子躺在农用地里。同时巨大的撞击声,也将我带入了迷离的天堂……
当我神智渐渐清醒的时候,车里嘈杂的声音“嗡嗡”地传进耳朵,敲击着耳膜,也将我的生命敲出了天堂。我没有动,仍然静静地固定在着地后的姿势。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听到的*一句话是,谁问了一句有没有事。我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胸膛肋骨有点隐隐不适外,其它都还好,顺带回了一句,没有事。
所有人都困在了车里,不知道怎么出去。喊叫声、打电话声、敲打声、哀嚎声都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我必须快速找出自救的方法。车内仪表台都还亮着,一切故障显示都没有。我用左手摸索着伸向开启车窗的按钮,尝试降下车窗。然重复按了几次,车窗都没有一丝反应。我又摸索着将手伸向车门解锁的按键,用力一按,“咔嚓”一声,车门锁解开了。我长舒一口气,急忙叫他们打开车门试试。
车门打开了,一个个互相帮扶着从车门处爬出去。我很担心的是,培哥的姐姐,她年纪大了,容易伤到身体。她就压在我身上,不停地哀嚎着。我不敢动,我怕一动加重她的伤势。她的另一只脚绕过了方向盘,插在驾驶室车门那边,也不知什么情况。一会,后排的人都爬了出去,附近的人也跑了出来,围在上边看。二姐夫和培哥也转回来了,他们围在车旁帮忙施救。再次确定培哥姐姐没有多大问题后,我才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脚拔出来,扶着她往车窗上爬。她爬不动,我就让她踩着我的背,然后用力往上慢慢顶,在互相帮助下,她也成功爬了出来。
我是很后一个爬出来的人。当我站在水泥地上,回头看了一眼那侧躺着的爱车,不禁一阵后怕。好在冥冥之中,有人保佑,捡回一条命。只是这条命,吻了一次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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