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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如山本色

来源: 西方文学汇 时间:2021-06-27

我的父亲--如山本色

我的父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勤劳善良,多才多艺,读书不倦,粗通音律,学过绘画,善竹编、扎艺,喜种花栽果,人生充满了生活情趣。

我小时候家很贫,平时难得能吃上顿肉,除非过节,还有就是姥爷到家来。姥爷住在家后山的邻村,离我家很近。日子再难,只要姥爷拄着拐棍一来,父亲也会赶集,买一点肉回来,母亲剁些圆萝卜,炸些姜,在锅里一炒,然后盛进小瓦罐搁锅肚里炖上,渐渐弥漫出来的香气让我就有种过节般的欢喜。姥爷坐在草屋的廊檐下,父亲坐在院中茂密的樱桃树下,随意地聊着。

“肖安,田里秧薅完没?”

“快了,就剩下五斗,水太多,还没放干。”

“赶紧呀,过两天怕是有雨,瞧这闷得。”

“是啊,俺娘上次要的筐编好了。”

“好,我回去时带上,你娘真是,屋里筐还能用呀。”

“夏天就来了,抽空我再给你打床席子。”

……

姥爷和父亲聊着聊着,母亲将饭菜做好,瓦罐里的肉也炖好了。母亲将肉倒进锅里,撒上些米葱,汤清肉香,浓彻的气息就成为压倒一切的味道,成为世界的全部。菜不上桌,大家就坐在草屋的廊檐下,父亲将绝大多数的肉盛到姥爷碗里,恭敬地端过去,亲切地招呼:“爸,肉炖得烂,烫!过细吃,锅里还有。”这个时候我的碗里也会盛到几块萝卜和肉,端着碗在院子里,蜜蜂似乎闻着香气也眼馋,在我身边乱绕。父亲陪着姥爷边吃边拍话,临走时父亲总是将姥爷送出好远,还亲切地说:“爸,有空叫俺娘也来呀。”我就认真地盼着姥姥什么时候来,来了就有肉吃,这种记忆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直到现在。

村子里隔三差五总会有挑着货郎担的师傅敲着拔浪鼓叫卖,卖的多是些针头线脑和小孩子吃的玩的东西。一次盛夏中午,有个挑货郎担的在我家门口歇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父亲闲话。刚好那天父亲买了些鱼,便热情地留货郎师傅吃饭,货郎师傅也没拒绝。我暗自非常不高兴,对父亲很是不解,鱼本来就少,又添了一位陌生人,我们吃得就更少了。吃饭时父亲热情地招呼货朗师傅,愉快地聊着,正吃时下起了雷阵雨,这位不速之客较长时间的停留也引起了姐姐的不快。父亲早已察觉到我们的情绪,等雨停货郎师傅走了以后,父亲才微笑着说:“出门在外不容易,谁都有难的时候,就是吃顿饭。以前我在山里贩白布,经常有人家留饭,赶不及时留宿的也是常事。”父亲这样说,我却很长时间没能理解。

乡里每年都会派代表来村里清帐,清帐时每个队的队长都参加,父亲不是队长却时常被邀请在列,盘帐,当见证人。父亲每次去,总是查看得很认真,发现问题有啥说啥,从不顾忌。父亲回来后常常很自豪地对我们说起这事,查帐结束后乡代表总会问大家还有没有问题,我们队长就会说:“有老肖查的帐,还能有啥问题?”

我上高二那年,父亲去吴河乡姑奶家回来后对哥哥、二姐说:“你表叔说现在板栗育苗嫁接后的种苗很值钱,如果育成了他可以包销。”二姐说:“表叔人不靠谱,那年从洛阳弄回来的牡丹苗让俺家种,说包卖,很后一棵也没卖出去,不都送人了?”父亲说:“这回可靠,现在县里正在大力发展板栗基地,嗯表叔那已经开始了。”哥哥说:“那就种呗。”

父亲从表叔那里买回很多板栗,先在门口地里将板栗培芽,然后将芽用刮胡刀片截断剖开,嫁接上选好的良种板栗枝,用丝线系牢,很后把嫁接的苗栽种在一亩一田里,用薄膜搭棚覆盖。为了保证成活率,整个过程要迅速,父亲忙前忙后,边干边指挥,那段时间全家人早出晚归,累得够戗。后来果然如二姐所说,表叔并没能兑现他的包销承诺,嫁接的板栗苗没有卖掉,长在田里两三年。二姐私下里发过几句牢骚,哥哥一直未说什么,父亲也不显得咋着急,只是偶尔说:“可惜一亩一这大田,少收几千斤稻子。”

后来我们村的几条丘陵坡地也被列为板栗项目基地,全村人都分派义务工去挖板栗槽。路上队长见到父亲笑说:“老肖,这回你那板栗苗不愁卖了,找宣支书说说,几年的收成赶回来了。”

父亲笑笑说:“找不找一样,村里如果想要,自然会找我,不要说有啥用?”

队长哂笑:“老肖,嗯脾气就是倔。”父亲只是笑,也不辩解。

哥哥、二姐也不理解,有些着急,都认为有必要去和村里沟通。二姐说:“去说说总好些,错过这机会恐怕板栗苗更难卖掉。”父亲还是平淡地说:“找不找一样。”父亲始终没去,后来宣支书主动来找父亲,买下了全部的板栗苗。父亲对二姐说:“该有的自然有,不用强求。”

找村里结板栗苗款时,哥哥说:“是不是请宣支书他们吃顿饭?”父亲没吱声,后来二姐和哥哥又说过几回,父亲才同意请宣支书他们来我家吃了顿饭。

盖村小学教学楼时,宣支书请父亲去瞧场,附带着监督材料及财务。学校离家很近,多数时候白天可以回来忙自己的事情,村里也准许,可是父亲坚持成天吃住在现场,只到教学楼盖好。我当时在镇上做生意,因为家里一些紧急的事情去找过父亲好几次,我也有些不解的问父亲:“不是可以抽时间回家吗,成天捆这里,家里也有事呀。”父亲说:“村里给我开工资,俺得对得起啊。”我虽有想法,可是听了父亲的话,却不知如何反驳。

教学楼建好不久,宣支书因为年龄大了卸任,村里与他不和的人便想拿他说事,检举到乡里,说他盖学校时贪污受贿。乡里派人到村里调查,找到父亲了解情况,父亲说:“宣支书盖学校时绝对没贪污,人家虽然下台了,得凭良心说话,俺不能见风使舵。”

后来宣支书家里每次见到父亲,总说感谢,感谢父亲当时帮忙说话。

父亲说:“都是上下冲邻居,不是帮不帮忙,我就是说实话。”

父亲每每和我说起这些事时总是有些感概,反复强调说:“这辈子看的事太多了,做人就要凭个良心,图个心安,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父亲这些话说多了,我听着走着,走着听着,渐渐也就明白。人世间的事只有自己经过体会才能感悟,父亲今年八十二岁,一生经历太多太多,所以才遇事看淡,凡事看透,毫不掩饰的正直,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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