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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艳:冷药香

来源: 西方文学汇 时间:2021-07-07

文/张艳

 

 

身体一出状况,疼痛便冒了头。

 

吃药,打吊瓶,做各种检查。忍受疼痛时,想起父亲在世前为他写过一篇《药香微微》,开头便是:

 

砂罐在煤气上吱吱地冒着热气,屋子的每个角落塞满了中药的味道。地黄、半枝莲、川芎、白花蛇舌草,再加酒大黄、麦冬放进砂罐加足水,苦苦煎熬一个小时了。

 

 

 

小时候,我的身体壮得如一头牛,扑腾着走路都带风,除了养家活命的工作外,时间几乎都花在了父母那儿。父母常年病歪歪在床,我虽然医院、药房忙乎,却还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我无法感知体会他们的疼:

 

人朽在床上,思想却不停止,一会儿喊人说背疼,小心地给他捶;一会儿又要翻身,刚累得满头是汗把他身子扭过来,又要吐痰,喝水,再翻身……早晨的药汤要天不亮就起来熬,往往是药熬好了端到他跟前,他一摆手,头一扭:不喝!犟脾气上来,毫不温良恭俭让了:喝这苦汤子,想害死我啊?

 

罪没有受够,上帝让他活着。

 

现在再看这段叙述,想起父亲在病痛折磨下性格的扭曲,突然泪如雨下。过去了这么多年,当我的身体亮起红灯时,才理解到那种折腾背后的含义,那是一种无助,和怕人冷落的孤独啊。在疼痛面前,亲人的陪伴,亲人的守护,或许是很好可以抵御疼的良药,父亲把这良药指望在了我这里,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可是,我却冷冷地错解了父亲。

 

原来除了撕心裂肺的疼,冷和亲人的不理解才是很寒心很翻不过去的坎儿。

 

母亲体内的疼痛绝不比父亲轻,可是,隐忍的母亲却从不说,她只有疼得受不了了,才躺在床上,让人侍候。而暴躁的父亲很讨厌的就是一进家门看到母亲躺在床上,所以,母亲连有时躺在床上的权力都没有。一次我开门进去,母亲正拿着一根香蕉吃,那天我也高兴,打扫卫生时顺便打开笔记本,播放音乐,我一遍遍教母亲怎么放这个音乐,母亲看着屏幕,嗯嗯嗯地答应着,我说一句她应一句,我以为母亲学会了,其实,现在想想,那时母亲因糖尿病综合症,她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楚笔记本屏幕上的音乐播放按钮,可是,我隐忍的母亲什么都不说。

 

小时候看大人们生病,一块白毛巾捂在脑门上,真让人羡煞,生病了就有人问寒问暖端饭倒水。我看看全身,从头到脚,一样一样检查哪里有疼的地方,头发太粗太多,揪几绺下来呢。牙齿太密,找根细棍剔剔,会不会出血;胳膊腿好好的,实在找不出疼的地方,跑出去摔一跤呢?跤没有摔成,倒是因为胡乱吃了一通凉瓜果,夜里发起烧来,高烧近39度,都说胡话了。父母拿了一瓶黄酒倒半碗,用艾叶点燃,手蘸了在后脖颈、前胸、后胸、手心、脚心热热地通通搓一遍,拿冷毛巾敷在脑门上。早起娘用姜丝炝锅,煮面条汤,还卧上一个鸡蛋,点上几星香油,美美地吃上两大碗后,烧便退了,心里也满足了。

 

 

 

脖颈和肩已经疼到无法坐下,无法安静执笔写点什么,那就不写,那些或高深或热烈或幽静闪熠的文就由那些大格局的作家们去写吧。与疼痛为伍的日子里,精彩的文,我念一念听一听就好。恋上了徽州的文化,听主播演绎知名媒体人祁海群老师的《徽州日记》,当听到一句:“徽州此时,很为寂寞。”突然地再也无法控制,在这个寂寂的暗夜,纯粹的文字跃然纸上,一览无遗把多情的徽州铺在我的眼前。翻来覆去只听这一段,似乎在靠近一个熟悉的人,成了他的知己,理解他,懂得他,敬慕他。

 

用文字来怎么叙述呢?字典上说:因病、刺激或创伤而引起的难受的感觉。医书上说:疼,是身体的警报,警告你有伤,或者病;诗人说:疼有十二级,所以,一年要有十二个月。十二级很痛,所以十二月很冷。

 

跟大夫描述这疼,怯于自己语言的贫乏,大夫问:这儿疼不疼,这儿呢?抬抬胳膊,这样呢?形容不出这疼时,我用酸胀和麻来代替,这酸胀和麻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难以忍受在身体里形成一种顽固的力量,让我时刻用清晰的疼来感知身体,当能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位时,才发现这个部位的重要,胃、颈椎、胳膊、膝盖,原来身体少了哪一个都不行。

 

拒绝再看医生,医术毕竟是有限的,我相信人体是存在着一定的防御性的,让我自己来慢慢消受这疼。深夜,疼痛紧跟在后面,当被疼痛阻隔在了睡眠之外时,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依稀听到酣睡在草丛里的蛰虫细细地表白,春天马上来了,它们终于忍过了漫漫长冬,不久就要显示出真面目了。嗅觉也变得不可救药,我能闻到厨房里那块咸腊肠散发出的幽香,此刻我是如此地爱厨房,爱家,爱一切琐碎的杂事,天亮了就把腊肠切薄薄的片上屉蒸,慢慢享受它的韧滑,不能辜负它持久的香气。还有做的药枕,红花、艾叶、透骨草和海盐粒混合炒热后散发出的浓烈草药香的味道。药枕凉后,气味更加温和细润,带着微微的芳香,有让人依赖的力量,这力量,是向一切美好示好的力量,支撑我,泅渡我。

 

还在小火地熬着,热气伴着更浓的香味升腾开来。小心提起砂罐,把药汁滤在碗里,太烫,用勺子搅一搅,用嘴轻轻吹一吹,让汤汁冷却,端起碗,慢慢走进屋,轻轻唤道:

 

“爸,药,熬好了,咱起来喝了……”

 

《药香微微》的结尾,我只作陈述,透出一种无奈,在疼痛面前的无奈,和对亲人的不舍,有什么办法呢?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父亲已去往天国,我想那里应该没有疼痛吧。

 

持续在体内的疼常常让我出现幻觉,觉得父母仍然在我身侧。他,端起碗,用嘴轻轻吹一吹,让汤汁冷却,慢慢走进屋,轻轻唤道:

 

“妮,药,熬好了,咱起来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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