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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声无眠

来源: 西方文学汇 时间:2021-07-13

声响是有情感的。当我们触碰那些记忆深处的各色声响,会哭,会笑,会不由地想起一段段精彩的陈年往事。

偶然,网络播出蒸汽机车启动的视频,汽笛的一声长鸣,仿佛泪腺受到撞击,我泪水盈眶。

这沉在心底的鸣响,在几十年前,在东北的齐齐哈尔市,朝夕与我相伴。

那时,家住火车站周边的铁路家属,熟悉站内的各种声响。能辨识火车、救援列车的鸣笛声,能从火车“呲呲呲”的响声中预判发车时间,能准确翻译喇叭里传出的“洞拐拐洞”的调动密码。

十岁出头,我却没出过远门,只好把远行的梦想托付给火车。

喜欢静静地辨别火车的行踪,尤其夜深时分。突然呜的一声鸣响,火车启动了,随之一路空,空,空的闷响,先是慢板节奏,铿锵有力,引来大地的共振。车行渐远,空,空,空的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轻,直至飘出天外。远方,汽笛声起,在呼啸的大风中,若隐若现,仿佛汽笛的声柱被风吹得东摇西晃,但滚滚车轮依旧节奏鲜明,嚓嚓,嚓嚓,声音越近,越轻,很后呲的一声,火车排光废气,停在月台上。

汽笛声声,我无数次出发,无数次归来。

终于有一天,我真的登上火车。那是全家人初次享受一年一次的铁路免票,爸爸为了这张免票,舍弃了电力系统工会干部的身份,调到铁路

企业当工人。火车尚未启动,爸爸指着对面的一列火车说“:你将来要是考上清华、北大,就坐着它去北京。”我很振奋,心,一下子飞到千里之外。火车启动了,向北,直指250公里远的舅舅家。车上人很少,东张西望的折腾后,我躺在长长的坐椅上。车厢摇摇晃晃,我想起邻家那个刚会说话的小弟弟,他一听到火车笛声,就喊着:“我哥!我哥!”。真的,火车的叫声,像大哥哥的嗓门,粗憨的,沙哑的;火车的座位像大哥哥的怀抱,悠悠的,送我进入甜美的梦乡。

俗话说,人越走越野。一次次神游,一次次身游,我心中的未来之路不断地向远方延伸,眼中的世界不断地扩展着边际。我渴望远行,越远越好,只要有好的学校,有好的工作,有好的生活。不怕只身走天涯。

世事弄人。没资格戴上北京的校徽,没缘分睡上异国的婚床。但,我到了八千里之遥的广州,延续着父辈的铁路事业。这里,不见银装素裹,却有梅子熟时雨,不见北菜的咸、色、浓,却有南菜的鲜、脆、嫩,不见锁国的北大门,却有敞开的出海口。我骄傲!

在我心中,汽笛声,永远是火车的鸣叫,虽然声音脆生、柔美的风笛早已取代汽笛。我相信,风笛也一定拥有属于它的簇拥者。

在深圳火车站,我问高铁列车旁的站台清洁女工:“你能听到火车进出站的笛声吗?”她摇摇头:“好像听不到”。

今天的城市,越来越寂静。火车、汽车不能鸣笛,鞭炮不得燃放,喧哗被禁止,人的说话功能也逐步被打字取代。如此下去,我们的耳朵会不会真的成了摆设。

不同特色的声响,至少丰富我们的生活,留给我们多彩的记忆。噪音固然有害,但可以让该发声的换一种令人愉悦的方式,长伴我们。比如,火车进出站台,播放和时代合拍的独具一格的乐曲,使我们在未来的岁月中,久久不能忘记那时的火车站,那次旅行。

火车的汽笛声,是我永远抵挡不住的诱惑。

2015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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