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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眼无声

来源: 西方文学汇 时间:2021-06-30

泉眼无声

我生活的城市位于赣中。城东郊的蛇形山下,一口泉眼轻涌着生命的清冽。从春到秋,从夏到冬,即便炙热久旱,汩汩地,不曾停息。邻泉而居的彭坊乡亲视之为玉露琼浆,每日傍晚劳作归来,*一件事便是来到井边,轻轻地舀上两桶回家,烧水、淘米,重启生活的另一份清香。久而久之,方圆数里的村落乡亲皆口口相颂,以致出现泉边排队打水的景况。

无独有偶。城南邻赣江的鸡公岭下,一泓清泉同样引来驱轿车、三轮货车、电动车的取水人。更远的六十里外的舅父老家螺溪,一处早年不起眼的山野泉窝,竟开发成了名闻他乡的泉点,引得城里人取道高速公路专程来觅。

除了春节拜年,平日我也不忘对舅父的电话问候。每每提及螺溪山泉,舅父对它美誉有加,这也自然勾起我关于泉的淙淙回忆。

螺溪山泉早年隐逸于一片松林之中。当年,外祖父是这座松木场的看山人。年少之我,暑期做客螺溪,随外祖父夜宿看山棚,白天巡山、耙松毛、拾柴火,累了渴了,这泉窝便成了我的解乏之地。

山泉其实早早将我的心田浸润。幼年随母下放老家山村。村庄是山外乡民进山砍柴必经之地,母亲和村里的大人们在大热天,总不忘从村旁打来一桶桶清凉的山泉水,放在各家门口,桶边挂上一把小瓢,供过往的乡亲饮用。几年后,下放收回,做了街上居民,为帮家里解决燃料问题,读小学、中学的我,假日跑几里、几十里进山耙毛、砍柴成了常事。那时还出不起瓶装矿泉水,家里即便有军水壶之类也不会背的,带点干粮,口渴了就近找处泉窝,趴在地上“咕噜咕噜”就是一阵痛饮。

前些日子,退休在家多年的舅父邀我回螺溪察看新整修的泉水池。大小三口,青砖砌就。通汽车的水泥路也已修至泉窝旁。环望四野,草木苍苍。饮水思源,睹物思人。外祖父已作古多年。在清澈透亮的泉水里,我犹见他老人家慈祥的倒影。

而我与彭坊的泉水结缘,则是在两年前。结对走访的缘故,在彭坊退伍老兵刘益䘵老人家中,我问询他的起居、饮食生活情况,品到了那杯烧开的泉水的暖意与甘醇。从此,我这所谓的城里人,也成了这排队打水队伍里的一员。

近些年的新农村建设,城郊的村落几乎家家用上了自来水。远些的乡村,即便还未对接城镇管道,很多家庭自打水井,抽水上塔,用来也十分方便。我曾考察过城区自来水的生产全过程,应该说,以往的对水质的担忧完全可以消去。取江水,沉淀、消杀、检验,个个环节精细到位。只是,多年的城市生活,我似乎习惯了自来水中的漂白粉味,竟疑虑起未经任何处置的山间泉水的品质来。

事实上,我的这份怀疑又是多余的。当下的百姓追求美好生活,享受绿水青山,他们的健康理念、安全意识其实走在了我的前头。包括彭坊泉水,当地村委早已安排取样检测,水质合格,且PH值呈弱碱性,适合人体所需。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早在八百多年前,邻县先贤杨万里就为我们作了很美妙的泉眼解读。

水利万物而不争。何须有声?

生态文明建设,让各地的天更蓝了,水更清了,山更绿了,这是天人合一的生动实践,也是乡村振兴的基础所在。我思忖,眼前的自来水,龙头一扭,哗哗啦啦,同样清净,乡间百姓和我等城里人,何以还去把山野的泉眼打量?

水本无味。水又本多情。或许他们是在怀恋曾经的美好,是在享受大自然的真实馈赠。

而我,每至周末,带上两个空桶,从水泥丛林中走出,则是对自然的又一次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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